叉龙虾？咋一看，这题目有点博眼球！但这是真的，我们一行就是在加勒比海巴拉徳罗龙虾湾叉龙虾的。
巴拉德罗是古巴最北边的海滨小镇，与美国佛罗里达州南端的基韦斯特直线距离约140多公里，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海滩，而不是之一；是古巴热带风情著名的旅游度假区。这个形状细长的半岛直指对面的佛罗里达海峡，是古巴本岛距离美国最近的地方，被称为美国的后花园。
上世纪30年代，这片土地被卖给美国杜邦家族。之后，岛上建了游轮码头、高尔夫球场、滨海别墅和高档酒店，灯红酒绿，轻歌曼舞，吸引大批美国土豪和各界名流来此度假，一时间雍容华贵，蜚声鹊起。古巴革命成功后，外国资产和私人产业被收为国有，度假乐园从此不复往昔。直到上世纪70年代末，古巴为突破美国经济封锁，巴拉德罗作为旅游特区重新对外开放。这个掀起盖头的小镇才重露娇容，焕发出新的光彩，日益展示出其独具特色的文化魅力。
我们前往特区度假村小憇时，巴拉德罗尙未完全开发，自然环境保持着原生态的纯美。肥硕的芭蕉叶子纤尘不染，粗壮的棕榈树傲视苍穹，碧波万顷的大海、空灵通透的蓝天，陆风海韵的雅致，辉映出巴拉徳罗旖旎迷人的魅力。假如你懂得诗和远方，这里几乎可以满足你对海上伊甸园的所有想象。
我们下榻的地方，是一家外观简洁、内饰温馨的小型客栈。这家店好像是古巴军队专门用来接待外军访客的，周边没有游客，没有本地居民，显得有些冷清，但置身其中，简直仿若仙境，美的让我这个笨嘴人说不出一句恰如其分的感觉。
日落之后，除了细浪轻吻沙岸的娇声喘息，再听不到一丝动静。被大海托起的月亮特别玉润温柔，爬进窗户的月光一团绵软，像是要拥抱房间的主人。遗憾的是没有人懂得月亮的心，大家在海水里泡了几个时辰，早早回到梦中的故乡。
第二天，啘啭的鸟声把客人唤醒，窗外朝阳冉冉，海上细波层层。我们匆匆用过早餐，集体乘船去远海捕捞龙虾。这是一条电机船，平时以捕鱼为主，有任务时载客到海上观光。船主40多岁，棕色面孔，退伍老兵，参加过吉隆滩战役，对美国的威胁不屑一顾，对切.格瓦拉和卡斯特罗充满敬意，认为能够接待中国人民解放军代表团是他的荣耀。他通过翻译告诉我们，船上有武器弹药，随时可以投入战斗，美国兵在他眼里就是一群怕死鬼。
大海四顾无涯，远处海天一色，水面平静得令人心悸。游船正在开进时，一条几米长的大鱼蓦然跃出水面，耀眼的鱼鳞像一道银光闪闪的抛物线。大鱼出水溅起的浪花还未消失、潜水溅起的浪花正在绽开时，我禁不住大叫，这不是海明威写的那条大马林鱼吗？船主告诉我们，这是枪鱼，还有比这大的。之后抛锚停泊，不容置疑地说：就在这里叉，水深17米，从船上能看到水下的龙虾。
我们顺着船主手指的方向朝水下看，果然见三三两两的棕色龙虾，爬在海底细腻的白沙上一动不动，好像在沉默中积蓄力量，随时准备同入侵它地盘的另类一决高下。
船主说完提起鱼叉，一头扎进海里。眨眼功夫，两只大龙虾被他从水面摔到船上，那只长的足有一尺多。在我们惊喜的叫声中，他又扎进海里。看着船主叉虾的不凡身手，几个能在水中扑腾的同志也分别捞起鱼叉，先后下到海里想一试身手。
我是“旱鸭子”，带好救生圈跳到海里看热闹。海水在阳光照射下晶莹通透，叫不上名字的小鱼在船周围嬉戏。我紧紧抓牢船舷向海底看去，海水清澈透明，龙虾像趴在脸盆底部，一动不动。代表团会游泳的人使出浑身解数，也没有一个潜到海底，翻来覆去地憋着气潜下去，呼着气浮上来，一只龙虾也没叉住。直到武官和陪同的古巴朋友喊大家上船吃龙虾，我们才心有不甘地爬上甲板。
上船一看，不到一个小时，甲板上堆了29只龙虾。陪同的古巴同志左手抓住虾身，右手先扭掉虾头，再拧掉虾尾，只把中间一段虾肉放在电炉上烘烤。尽管没有任何佐料，我们让胃的容量比平日扩大了一倍，连朗姆酒也没喝一口，但那一堆龙虾最后还是没有吃完。“历经沧海难为水，除却巫山不是云”。巴拉德罗的龙虾美味，被记忆储存在大脑里，成为龙虾味道的参照标本，后来无论吃哪里的龙虾，我的味蕾都兴奋不起来。
下午返回巴拉德罗，日光灼人，大家或泡在浅海享受海水浴，或躺在沙滩享受日光浴。因为是纯粹的男人世界，几个人索性体验了一下在海滩上裸晒的感觉，但事后觉得没有想像的那么浪漫。第二天，有人背上的表皮竟然起了卷儿。我们纳闷，为什么“老外”天天日光浴，皮肤也不见起卷呢？结论是老外脂肪厚，皮实。中国人生活质量高了，照样不怕晒！20多年过去了，中国人怕不怕晒我不清楚，我清楚一部分中国“肉食者”，不光在中国的三亚和世界有名的海滩上享受过日光浴，还让自己踏入了“高血压、高血脂、高血糖、高尿酸”的行列。
夕阳西下，无数个落日在波浪中起舞。我躺在遮阳伞下冥想，这次出海似乎有点平淡，既没看到惊涛拍岸，也没经历浪打船舷，海明威当年要是在巴拉德罗常住，恐怕很难写出《老人与海》那样的不朽著作，因为这里的海太温情了。这里没有大马林魚，没有大鲨鱼，没有鱼夫同鱼的博击，只有可以飞跃几十米的大枪鱼。但老人不甘失败的精神值得敬佩。桑提亚戈毕竟战胜了自我，战胜了鲨鱼和大马林鱼，尽管他一无所获，但他是悲壮的胜利者，是胜利的悲壮者。
卡斯特罗曾经谈到，他与海明威仅有的那一次见面恰恰是因鱼结缘。那是革命胜利不久，卡斯特罗应邀参加由海明威组织的为期三天的捕鱼比赛。他因为捕得一只巨大的枪鱼而获得了比赛的一等奖。年轻的革命领袖从心仪多年的“老人”手上接过奖杯的瞬间被历史记录下来。对自己与海明威仅有的这一次见面，卡斯特罗终生萦怀，深有感慨。他说，人们总是相信来日方长，而等待的结果通常是意想不到的遗憾。两年之后，海明威自杀身亡。
为了表示对海明威的追念，卡斯特罗办公室悬挂着海明威与一条枪鱼的合照。照片上写道：“人，可以被毁灭，但不可以被战胜”。这是海明威的话，是卡斯特罗的个性，也是英雄古巴共和国的写照。
2019年11月22日于成都解甲楼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