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 书画艺术

      瓷中有逸事 聊可作浅思

      作者:张习武2022-06-27 07:11:26 来源:中国文化报

        金代磁州窑童子像(摩睺罗)


        我国古代人民在长期、广泛、深刻的生产和生活实践中,与陶瓷器结下了不解之缘。由此,关于陶瓷器的各种故事便引生出来。这些故事都从不同侧面反映了劳动人民的所思、所盼。

        将泥土制成的陶瓷器,想象成法力无限、可以变幻出无数奇珍异物的聚宝盆,是古代人民的美好愿望。

        宋人《清波杂志》载:“巴东寺僧得青磁碗,投米其中,一夕满盆皆米,投以金银皆然,谓之聚宝碗。”后来,《六贴补》的作者将此故事做了细化:“归州巴东县下岩穴院主僧,临江闲步,见沙际有青磁碗光洁,携归,置佛像前,折花于中,明日花满其中,明日以米及金银置之,皆然,自是寺宇佛像宏丽,置常住庄田。一日,率弟子过江,视田庄,取碗掷水中。”

        自古以来人民盼望富裕、追求美好生活是自然而然的愿望。然而,财富太多,搞不好会招来祸患。所以,归州下岩穴院主僧看到寺院里庄田过大,取碗掷江中。此僧之行为,可谓富而知止。

        可惜,这一道理明初大富豪沈万三没能参透。

        按清人《挑燈集异》的记述,沈万三发家是因为得了一个瓦质聚宝盆:“明初沈万山贫时,夜梦青衣百余人祈命,及旦,见渔翁持青蛙百余将事刲刳,万山感悟,以镪买之,纵于池中,嗣后喧鸣达旦,聒耳不能寐,晨往殴之,见俱环踞一瓦盆,异之,持其盆归,以为盥手具。初不知其为宝也,万山妻于盆中灌濯,遗一银记于其中,已而见盆中银记盈满,不可数计,以金银试之,变如是,由是财雄天下。”

        但是,财雄天下的结果却给沈万三带来了灾难。

        《明史.后妃传》记高皇后马氏慈贤有这样一段:“吴兴富民沈秀者,助筑都城三之一,又请犒军。帝怒曰:‘匹夫犒天子军,乱民也,宜诛。’后谏曰:‘妾闻法者,诛不法也,非以诛不祥。民富敌国,民自不祥。不祥之民,天将灾之,陛下何诛焉’。乃释秀,戍云南。”

        沈万三得聚宝盆而财雄天下的事,自然不太可信。但这故事里却饱含了教人行善的正能量:沈万三能得聚宝盆,其原因是他心底善良,救下了数百青蛙。

        只是,沈万三未能走出富贵后膨胀的误区。沈万三致富后,不仅不能如归州高僧那样,富而知止,扔掉聚宝盆。相反,却在富可敌国后嘚瑟不已,以匹夫之身犒赏三军,犯人间之大忌,自取其祸,若非马皇后贤慈,险些被朱元璋要了老命。

        宋《春渚纪闻》卷二所记“瓦缶冰花”的故事,所反映的问题实质与沈万三的情况大体相同。按照《春渚纪闻》等书的记述:宋余杭万延之家有一瓦盆,冬月注水,冰凝成花,初若茶花之类,久之,趺蔓檀蕊,皆成真花。或时为梅花,或时为菊,或时为桃李,以至芍药牡丹诸名花皆交出之。

        万延之得此致宝后,得意忘形,虽家中巨富,但仍盘剥下人,招人嫉妒,后被算计,全部家产被当时的驸马王晋卿家席卷一空。于是,后人解其谶意:为富不仁者,财如瓦盆中所生冰花,开而速凋而速也。

        古人除了梦求陶瓷器可聚宝、能迅速致富外,另一美丽的向往是:期望由泥土制成相对价廉、而又得之稍易的陶瓦之物在使用功能上具有无限性。虽然,这些无限性的想法并不一定能够真正实现。

        清编《诸葛丞相集》卷二记,早在三国时期,诸葛亮已经发明了可以自动报时的陶质自鸣钟。原书这样写道:“武岗州有一幕官,因凿渠得一瓦枕,枕之闻其中鸣鼓起擂,一更至五更鼓声次第更转不差,既闻鸡鸣亦至三唱而晓。抵暮复然,其人以为怪,乃碎之,见其中设有机局,以应夜气,乃武侯所制鸡鸣枕也。”

        同是《诸葛丞相集》卷二。记有诸葛亮的另一更为重要的发明:“诸葛行锅”。这“诸葛行锅”具有自动炊煮的功能。书中记述是:“平谷县耕民得一釜,以凉水沃之,忽自沸,以之炊饭即熟,釜下有‘诸葛行锅’字。乡民以为中有宝物,乃碎之,其釜腹层中有水火二字。” 

        按照上面两段文字记述,诸葛亮早在1700年前就发明了陶质的自鸣钟和自动煮饭锅,这两项技术的科学含量,大概与史书上所说的诸葛亮发明的“木牛流马”搞运输的技术不相上下,如此高超的发明创造后世不曾见得,是真是假无法确论。但,此故事能够说明的问题是:古代人民研究和开发未知世界的思想以及他们对陶瓷、对泥土所寄托的无限希望。这希望书写了过去、启迪了今天、展望着未来。

        另一件陶瓷奇物叫“自煖杯”。

        《开元天宝遗事》《云仙杂记》等书均有记载:“唐内库有酒杯,青玉色,纹如乱丝,其薄如纸,杯足上镂金曰自煖杯。上令取酒注之,温温然有气少顷,如沸汤。这件“自煖杯”谁人所为?未见记载,设若真有其物,其技术成分也不在“诸葛行锅”之下,一样可称之为伟大发明,只是按当时技术水平实在不敢确定此记之真伪,因此只好一并姑作逸事。

        当然,陶瓷的奇闻远不止此。荒诞逸事中往往包含着正经道理和美丽的梦。

        宋人著《唐国史补》上说:“巩县陶者多为瓷偶人,号陆鸿渐,买数十茶器得一鸿渐,市人沽茗不利辄灌注之。”

        又宋人之《东京梦华录》《梦粱录》等书记,宋时开封、杭州人于七夕时节,以泥土制泥孩儿名“摩睺罗”,其因由是想借助可化生万物的泥土之器化生出子孙来。因为,舍泥土之外,事间再无一物可生万物者。

        前述两则故事,一个是想发财,找陆鸿渐当茶神;一个是想生男,造“摩睺罗”借泥土之法力成之美事。二者虽非物之常理,但却是人之常情。

        既然是做梦,梦还可以更幻美一些。

        唐《广异记》有磁像变小妾的记述:“卢赞善家有一磁新妇子,经数载,其妻戏谓曰:‘与君为妾。’卢因而慌慌,恒见一妇人卧于帐中,积久,意是磁人为祟,送往寺中供养,有童人晓于殿中扫地,见一妇人,问其由来,原是卢赞善妾,为大妇所妒,送来在此。其后见卢家人至,因言见妾事。赞善穷覆本末,所见服色是瓷人,遂命击碎,心头有血大如鸡子。”这故事说得很是完整。但明眼人一看便知,此事显然是卢赞善本人想入非非,期以美梦。

        真真地难以想到以泥土之身的陶瓷与人的瓜葛如此深刻、如此无限、如此美好,又如此无聊。

      thread
      thread
      Processed in 0.057(s)   7 queries by cache
      update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