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 书画艺术

      于青色中解读中国传统文化密码

      作者:卞文志2023-11-21 07:56:48 来源:中国文化报

        在多达数百种的传统中国色中,青色对于国人而言有着特别的意味。中国民间的审美趣味通常围绕“福禄寿喜”这一核心,这造成中国民俗文化中很重视红色、金色、翠绿等鲜艳的颜色,喜欢五彩斑斓,追求吉祥、喜庆、平安的寓意,比如杨柳青年画就体现了这种民间审美趣味。青色则不太一样,它在色谱中覆盖范围很广,主体部分是属于冷色的物理属性,给人以安静淡泊的心理感受,更多被视为精神层面的反映。青色与白、黑、赤、黄一起组成“五色”,被古人尊为“正色”。青色蕴含着深厚的中国文人的思想情志,与中国人特有的文化传承结合度非常高。通过青色文化寓意变迁的轨迹,或许可以寻找到解读中华传统文化的色彩密码。

        中国历史上没有确切指定青色具体是什么颜色,它是随着历史发展变化不断扩展或者收缩边界的一组颜色的统称。青色不是单一的色彩,而是一种杂糅的颜色,有时融合了明丽的黄,有时融合了热烈的红,有时偏绿,有时偏蓝,有时偏紫,有时还会呈现出暗黑色。它可以展现从朴素到华丽的宽广审美尺度,也可以引发从轻灵到沉稳的视觉感受。它吸纳了各种环境要素,并不断产生寓意变迁,反映了兼容并包的民族特性,折射出以儒释道为主流的中国哲学,展现着含蓄、坚韧的国民性格。

        青色在古汉语中的使用频率非常高,但表示的实际颜色不太相同。有时可以表示绿色,如“杨柳青青江水平”;有时可以表示蓝色,如“青,取之于蓝而青于蓝”;有时又用来表达蓝绿之间的颜色,如“青玉”“青石”。徐朝华在《析“青”作为颜色词的内涵及其演变》一文中指出,“青”最初当指共生的孔雀石和蓝铜矿,由于共生矿中的孔雀石、蓝铜矿的成分没有固定的比例,共生矿的颜色或呈蓝绿色,或呈绿带蓝色,或呈蓝带绿色,在颜色词不多的情况下,这些介于蓝绿之间的颜色便统称为“青”。除了蓝绿色系,青有时也表示黑色。青的黑色义项出现在中古以后,一般都是用在形容头发或眼睛时,如“朝如青丝暮成雪”,以及“青眼”“青睐”“青丝”等。这一方面是因为深青近黑,另一方面大概是为了用青表达不同于普通黑色的那种“黑而有光泽”的美感——人的眼珠与头发的黑,并不是暗沉沉的纯黑,而是墨色中浮动着波光粼粼,在某些光线下还可能折射出些许深蓝或深绿的光泽。

       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,青色是春天的颜色,是“万物生之色”。无论“苔痕上阶绿,草色入帘青”,还是“袅袅城边柳,青青陌上桑”,抑或“渭城朝雨悒轻尘,客舍青青柳色新”,都是在描绘春天里这一抹令人悦目舒心的色彩。也正因如此,在很长时间内,中国山水画的主色调就是青绿色;瓷器中最早烧制而成、也是烧制最多的莫过于青瓷。

        孔子曰:“恶紫之夺朱,恶郑声之乱雅乐也。”这是原始儒家对色彩做出的激烈的好恶评判,而这些判断都是在礼的框架下进行的。体现礼制色彩观的一个鲜明例子,就是服装的色彩体现出来的等级分化。其中,青色纳入官服的过程就是一个受儒家思想影响的过程。对官服的色彩样式的规定,是儒家礼制思想的具体体现。受礼制色彩观的影响,儒家首先在统治阶级内部确定等级,其中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在官服上做文章,使色彩成为区分等级的关键要素之一。

        北周时期出现过“品色衣”,到了隋朝,官服的颜色从五色当中选取了红色和青色两种正色,而不再使用黑、白、黄三种颜色,因为黑、白两色已经成为祭服的颜色。隋朝以后,官服的颜色排序基本为紫、绯、青、绿,青色和绿色成了较低职位官员的官服的颜色。在儒家思想的指引下,官服颜色等级被确定下来,虽然颜色一直有所变化,但是青色被固定为官服序列里的一种颜色的做法一直延续了1000多年。到了清朝,石青色更力排其他诸色,正式成为所有官服的颜色,官阶大小及文武官职则以补片图案来区分。

        青色还潜藏着一种文化寓意的发展轨迹。譬如青楼这一被今人误解的场所,汉末魏晋,青楼指的是富贵人家的华丽屋宇或年轻女性的居所;唐宋时期的青楼是娱乐场所,所谓“妓”更多是艺伎,这也让青楼更多地成为文艺与爱情的“集散地”;到了元代,青楼与杂剧发生了联系,是表演杂剧或歌舞的演艺场所;进入明清时期,青楼才沦为我们今天所熟知的意义。此外,青衣、青丝、青衫、青山、青云、青天、青牛、青鸟、青龙、青帝、丹青、青帮……这些与青色有关的词汇,从人到物,从自然到生命,从艺术职业到群体组织,反映了不同的自然、社会现象与文化价值变迁。

        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包岩认为,中国的青色是可以引发人们联想到中华文明特色的颜色,她在《青色极简史》中深刻探究了青色文化寓意的变迁,收集整理了历朝历代诗词中关于“青”的使用频次,刻画出青色在传统文化发展中的诸多剪影,使儒家礼制下对青的审美栩栩如生。可以看到,青色不断地以各种方式,渗入和融合于中国社会的方方面面,加之魏晋玄学的推动,青色更加抽象化,升华为中国文人的一种风骨。这已经不简单地是一种颜色的标志,而是国民性格形成的内在缘由。可以说,于青之内,是青色的产生与运用;于青之外,是青色与主流文化交织作用的发展历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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